3，在加拿大打工的日子(上)
1994年初，我从中国一个热闹的城市,背井离乡踏上了一个既冷冷清清，又完全陌生的国度，又赶上天寒地冻，冰天雪地的季节， 心情同气候一样"寒冷"。我来多伦多后,一直住在士嘉堡地区。交通方便，出门三分钟可到公交车站。周围华人超市多,中国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生活方便。日后生活迷茫、彷徨，徘徊半年多。为了维持日常生活,要填饱肚子,又实在空闲着感觉寂寞，想着乘现在还做得动，得出去找点事做。
我的第一份Labour工--量身裁衣
现在大量中国移民来加拿大,又赶上经济不景气,找工困难。当年我来多伦多的时候，找份工作并不算难事，难就难在我的实际条件太差。既无当地工作经历,又没技术专长；既不会英语,又听不懂粤语；既无人事关系,又年岁过半百。在多伦多能不能找到工作？找什么样的工作？
量身裁衣。要从思想彻底放得下，放下架子和身段，树立新观念，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之分。要从行动上转好三个弯子。一要、从依赖分配工作转变为自己去找工作,免不了还要碰钉子。国内习惯于依赖组织分配,像我这样几十年一贯制，绝对服从组织上分配那里就去那里工作；二要、从脑力劳动转变为体力劳动。出国前在工厂和机关工作, 都坐了20多年办公室。这里要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是绝不可能的,剩下只能找份Labour(累饽工),干点体力活,就要经受得住苦和累；三要、从习惯指挥者身份转变为被指挥者的隶（下）属关系身份。不管如何转变, 总之要从现今开始，迈步从头越,从零起步，走一条新的人生之旅。
找工
初到加拿大, 两眼模黑,不知从何开始。听人介绍,要找工作,可以从报纸广告里寻,就去买了一份中文报纸"星岛日报",盲目的从"招聘广告拦“内找,凡是餐馆.制衣厂.超级市场.有关公司单位,觉得能适合去做的工作,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打电话,接电话的大多讲广东话（粤语）,白忙了两天,毫无收获。
看到一条消息,推销员工作，先接受免费培训。第二天我去参加了推销员一天的培训,熟率产品性质,授予销售办法。经过培训后,公司上午会派面包车,将销售员分别送到一个居民点,你推了小推车,带上产品,挨门逐户去推售。能把产品销售出去，要靠流利口才说动客户，下午在规定时间从居民点再把销售员接回公司。公司与个人结算,没有低薪，按销售量从中提成,销售越多,收入越高,据介绍优秀推销员一月收入三千以上。我权衡了自己情况,收入很吸引人,没有胆量去试探。
接下来改变点策略,晚上打电话,白天走出门。边认识路线,边上门去找,有的单位在门上贴张纸,上写”请某某男工一名”,就进去给留下个电话号码,一上午给几个单位留了电话,几天里没有一个回复电话,没有打电话来的。后来再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门上是否贴条,就直闯进去，厚着脸皮找负责人,这样,有过三家制衣厂面试。都要缝纫工年青熟手,做杂工没有空缺。还去过做豆腐厂,劳动场地潮湿，人工又低，老扳不聘，我还不想做啦。也找过几家餐馆，要么请到了人，要么经理不在留电话答复你，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有一天,报上登一家日用电子工厂请多人,离家又近,找到厂办公室,没有见到有应聘的人,当场填了招工表格,还附上照片。报上仍继续登广告聘请人，我这里等了几天，音讯全无,石沉大海，真是没有一点点亮光。问题出在哪里呢？有次邀我参加教会活动,询问教会里的老移民,据他们介绍：这里正规工厂、公司一般聘用45岁以下的年轻职工。因单位要为职工交保险费，年大交多，年青交少。是不是这样也不知,没有办法去求证。不过让我明白，在我面前摆着的找工作的路更狹窄，难度更大。
万事开头难,真的有那么点难。碰了钉子不能恢心,没有办法，还得耐着心坚持下去碰运气。
七月廾八日上午看到报上刊登广告，一个公司聘請仓库保管员,兼烧开水和中午做餐饭。按报上登的地址，先在地图上找到位署。中午随便吃了饭,乘85路公交车，又转Midland 57路公交车，过了Finch(分区)，一个车站下了公交车,走了20多分种赶过去，寻找到公司仓库，敲门进屋，见一个50来岁的人在烧水,心就凉了半节。我找到负责人,在办公室接待了我。问我什么事,我说看到公司广告，是来应聘当保管员。他说找到了,就是他,指一指烧水的人,下次有机会再联系。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我觉得很适合我做的事,晚了一步又落空了。高高兴兴的来,垂头丧气的离开。如果做了这份工作,我在加拿大的经历不知如何发展。
虽然找工不顺，心情欠佳。但是，这天天气晴朗,化了一张车票，难得来到这finch（芬区)士嘉堡村,慢无目的地走街串店闲玩。总算不负苦心人，下午约三点,经过士嘉堡村“三友”餐馆,看到门上贴有“招聘洗碗工一名”的广告,我就走了进去，找老扳试试，接侍我的是香港来的老扳, 同我讲的是普通话,带点粤语口音。他问我来多久,什么地方人,有否工卡(即社会保险卡},以前有没有做过这工作等？我说我是中国来的,在国内也做过体力劳动的活,我能做这份工作,并把工卡给他看。老扳看了我的工卡后,让我马上就上班,试工三天。我说今天没有准备,能否明天正式来试工。他叫我明天下午二点来。当时,我想能找到一份事做就行了,也没多问工资待遇等事。
上班
第二天(7月29日)下午二点,我准时到"三友"餐馆上班。从前门进大厅,餐厅大堂有大小14个餐桌,小桌坐2-4人，大桌能坐8-12人。串过饭厅,踏进厨房,灯光明亮。一进厨房口(即东头),摆有双头煤气炉，煮各式粥和各式点心；左边(南面)置着三口大铁锅、一个油炉、一个一米高的铝锅桶，头厨二厨地盘；中间摆着长条桌，桌上桌下, 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摆放着碗碗碟碟的餐具，及切好的食物，桌的北面是配菜立足之位；右边(北)两个铝合金的水池和洗碗机，洗碗工的岗位了；最西头是后门,厨房职工进出通道里，摆着立式冰箱和横式冰柜,有个用于切食物约直泾约70公分、厚40公分，四周保留着树皮，是一段树木做切菜大振扳，供备料的人操作台。地面清洁,在洗池边道上，已推放着一盆盆待洗的餐具。
老扳首先介绍我认识厨房里的人,在厨房里工作的有五个人 ,四个香港人：一是个高年长些的是头厨,信佛教的人；一是年轻小白脸,负责切牛肉、猪肉、鸡肉等食物,并伴好各种作(佐)科,配成半成品；还有老扳两夫妻，负责下各色汤面、煮各式粥和各式点心，忙时协同头厨炒菜；一个是广东台山人负责配菜, 及时配齐头厨炒菜.炒饭.炒面等所需用的材料和用量,平时空闲还要做好材料准备,将各种各样蔬菜切成要求的形状,切成片.丁.块.条.丝。
尔后,老扳交待我的工作内容,一是手工洗碗,老扳还给我作了洗碗的示范，并将洗干净的餐具放到指定位置。二是每天要清扫厨房内部工作场地。三是冲洗厨房人员专用的卫生间，保持清洁。四是下班前将厨房里的垃圾丢到离店约三千米的大垃圾箱内。
洗碗工作单一,没有语言障碍，也不用与人交往，只要埋头做好自已份内事。我载着专用手套,用手工洗碗。有洗碗机,为节省水，赶时间,不用洗碗机洗。操作流程也简单，前台服务生负责用大塑料盆装着用过的餐具,搬到厨房。我先把筷子、瓷茶杯子，分别泡浸在漂白剂和清洁剂水中。碗、碟、盆子里的剩菜剩飯倒到黑垃圾袋里,放到有清洁剂池里冲洗一道,再用高温热水过一道,然后放到特制的塑料架上滴水,没滴干水的用毛巾擦干,按大小餐具不同的规格,分门别类放到规定的不同位置上,便于厨师使用。餐具放置有一定规律,常用的餐具放在外层显而易见的位置, 大宗的不常用的特殊的少量的放在里面一层,熟练的很快放回位置,不熟的要东张西望,手忙脚乱地亂找,担阁时间。下午二点上班,已有一堆装着餐具的塑料盆,都是当天中午饭收进来的餐具,等着你来洗 。
收工前, 厨房和卫生间地面,用拖把打扫,卫生间还要冲洗后,抽水马桶里倒些漂白剂消毒。最后,将二袋装有剩菜剩飯残余物的垃圾袋, 用小平扳推车运到后面垃圾房,把二袋垃圾丢到1米3高的大垃圾箱里。第一天没有经验,一个袋装了垃圾有7-80斤重,没有力气还摔(丢)不进垃圾箱里。第二天知道，量力而装，装得少点，勤换袋子。装得太重，弄不好丢不进箱，就掉下来,落在箱外地上，垃圾袋还会摔破,只好第二天早点上班处理。
结束一天工作。就与老扳一起收工, 收工比较晚。 晚上下班时,老扳正式通知我,试工结束,正式录用，成为一名加拿大的正式职工。尔后,老扳顺路送我回家。第二年后,购买一辆二手自行车,绝大部份时间骑自行车上下班,骑车单趟20分钟，可以活动两腿,调节一下身体。
工作时间按排很长,一周做六天，有时做七天，每天9-11小时。平常每天下午二、三点上班,晚上十二点收工。星期五.六延长到深夜(第二天)零晨二点才收工。星期二台山人休息,我提早到下午一点上班,协肋做些准备工作。星期三我休息一天,洗碗的工作由台山人兼做。周复一周,每周如此轮流上班,没有节假日,也不记节假日,节假日也不计算加班工资，也没有补休。
每天工作都是站着干活，只有吃饭时候可以稍坐一会。几天站下来干活，真的有点累,腰酸腿痛，腿筋骨硬棒棒的。好似年轻时打兰球,久未上场,偶尔跑下一场球赛,一周时间周身感觉不舒服。这就是脑力劳动转化体力劳动的必然结果。刚开始时有些不适应，操作不甚熟练，笨手笨脚的显得有点手忙脚乱，紧赶慢赶，全身汗流浃背。经过两三天的锻练，熟能生巧，洗的动作比较熟练，模到一些规律，显得就不紧张了，提高了效率。休息时间也多些,主动找点活做,切切蔬菜的轻活。不管累不累苦不苦,不管好工作坏工作，这是自己不易找的第一份工作。老扳付你工资,就得踏踏实实地做好工作，留个好的形像，不能轻易丢了饭碗。
餐馆供应职工二顿饭,利用在客人少的时候用餐。一般是中饭三点,晚饭九点。前台服务生，各个自己点食,有头厨帮做。厨房员工不统一用餐,自己做着吃,喜欢吃什么弄什么吃。我刚来时,由头厨帮我炒个菜,后来自己做着吃。老扳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很会精打细算的人,这样既合各人的口味,分开食用又卫生,更不会浪费食物。
出粮
出粮就是发工资。这家餐馆，二周出一次粮，即发一次工资。计时工资，即按小时计算，上一小时班计一小时工资。做了三天，即7月29日到7月31日, 正好赶上8月1日，即每二周出粮日子，领到了加拿大的第一次工资175元加币。要是折合人民币也有上千元了。这是在加拿大领到的自已辛苦的劳动所得，初战果实。就八月份做了28天（四周），发二次工资。(笫一次支票480加元，现金160加元，加小费30加元；笫二次支票480加元，现金240，加小费30加元。)领到工资1385元加币。按汇率1比6折算合人民8310元，抵我出国前的一年工资。
做了半年加了一次工资，每小时加2角5分。工厂做工,也是每年加工资, 五角、一元不等。实际加多少,视工厂效益而定,所以在一个单位做得越久,工资越高。你经常跳糟，工资一直在起步线上，高不了。
凡是在华人开的餐馆、超市、工厂、公司打工，要正确对待工资待遇。加拿大政府的工资政策，每个时期最低标准小时工资不同。记得94年政府规定每小时最低工资是6元8角5分，现在10元8角5分。政府规定，每周工作不能超过40小时，超过部分,超一小时应按三倍计发工资，即做一小时发三小时工资。政府规定的最低标准小时工资，华人开的餐馆、超市，大都不按政府规定办事，都会少发1元到3加元。超时部分不仅不计发三倍加班工资，也没有补休。打工的华人，这些人要么是不会英文、或学生、探亲无身分的人，是明着吃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口，哑口无言。
我的工资每周按40小时支票结算，老扳还要按政府规定的比例,代我交付税金、退休金、保险费等等。超出工时部分，只按5元2角5分小时现金结算。我觉得在加拿大有一份工作不容易，我的实际状况摆着,不服又如何,就只好认了。你不服不认也不行,你不做,后面还有人做。就是新移民的大学生,很多也要忍受这等待遇,等到找着了好工作,就会跳糟。
不管工资高还是低，先求在加拿大生存。每月收入工资,折算人民币比我在国内的工资高出不少。这样比比,心里会平衡很多。
（开源）剪线头
面临新的工作环境,为了生活,必须熟率适应这里的环境,环境改变人,也要人去适应环境。“三友”餐馆狂盛期，厨房曾添过二个人,替代老扳夫妻负责的工作，时间维持不到一年。由于大环境的影响，“三友”餐馆的生意走下波，一年不如一年。新添的二个人先解聘，后又先后解聘小白脸和头厨。厨房职工只剩下我和台山人二个。老扳替代主厨，台山人也做二人的工作范国，有时还上去弄两下主厨勺子，炒菜炒飯炒麵。前台服务生裁員，从三人减到一人。不仅减员，还要减少职工的工作时间。职工的工作时间减少，工作范围增多加重。我不仅要做原来范围内洗碗工作，还要兼做切菜的准备工作，各式点心，以及煮各式各样的粥。
“三友”餐馆到后期，生意差，人减少，质量标准下降。吃饭客人就少，常客吃不到原味，来的就更少，生意更淡,这是恶性循环。
我一周按排4天上班，每天上班时间减少,变相削减了工资。我也理解老扳做法,因为生意走下坡。为了不减收入，既保持在“三友”上班的情况下，又利用每周3天休息和两个上午的空隙,另辟“开源”渠道,找了一份衣厂剪线头工作。是计件工资,按剪线头的衣服件数计算，剪衣服件数越多，工资越高。自我感觉手工做的还比较快，一同做事的夸我是熟手。但一个月做下来，合算工资太低，折合小时工资只有3元5角加元。且工作环境差，室内粉尘大，结算了工资，就不去了。
后来又去找了一家衣厂，做最后一道工序，衣服捡验装箱工作。也是计件工资,老扳介绍，一般工作速度，可折合每小时6加元。操作熟练后,工资还能高到每小时7加元。要求上班五天，就要辞去洗碗工。路程远一倍多,乘公交车要转二次车,路上化去时间长,起早出门，还要自己带中饭，既不便又不划算。正好有个年轻老乡,同住的房客，没有工作。就让他去上班。年轻人上班干得快，一小时能做8元钱。因只顾赶干活多争钱,忽视工作质量,老扳娘指出了,不虚心接受,与老扳娘吵了二次,被老扳辞退。
总之，我在”三友”餐馆第一份洗碗工作,从94年7月29日起维持到99年11月14日,店铺盘给新的买主。中途回国探亲二个月，实实在在洗了有5年另1个月的碗。结束了第一份的洗碗工作。在加拿大就有了工作经验,为后来找工作打下了良好基楚。
题外话
老扳在香港就是开餐馆的。全家五个人投资移民来加拿大,落户在多倫多，就在这里开了“三友”餐馆,我进店时巳经营三年多。经营的范围很广,是粤式口味为主,有各式炒饭.炒面.炒菜。面条是自己的配方,每晚在家里有压面机压成，带到店里,很有特色,口感非常好。煮的各种粤式口味的粥和一些油炸小吃.点心,也很受欢迎。主要是堂吃,也有外卖。在我进店前,据介绍说，生意一直非常好，堂吃要排队一个小时才能有空座位。我都经常见熟客，就是很多回头客,还有的客人开车40多分钟赶来堂吃或外卖。
加拿大是英语和法浯,广东话(粤语)也流行,当时国语不普及。现在大陆移民越来起多,国语也成了时尚。广东话在电视机上都听听粤语节目,听久了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在工作前,参加华咨处办的暑期英语初级班学过英语, 坚持了不到二个月。因上班后，上午学习,下午上班, 实在觉得捆,睡眠不够，就中止了。打工兼学英语,对年轻人来说不是问题,而对我上了点年岁,承受力有限。再者出来是为了改善生活,不是来拼命。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在现实生活里,这话一点也不错。
现在很多子女担保父母亲移民来加拿大，生活都有保障，谁还去打工受累。当然会选择参加社区学英语和活动。虽记忆力差,慢慢地学,总会有提高语言力,不能达到融入这里的社会,办事出行也方便,不受语言障碍,何乐而不为。我是无缘享受。可是,当时最紧要的是解决生话,学英语也不是一时半哉能学好,总不能空着肚子学吧。所以只能现实点,放弃学英语,选择打工洗碗。养足精神,一心一意, 踏踏实实地做好洗碗工作。
虽然洗碗不用多说话，但搞好人事关系也很重要。既要与老扳搞好关系，又要处理好周围同事之间关系。不能逞能逞强，少说话多做事，自已生活过得充实舒心，周围对你有好形象。
正规工厂、公司的正式职工有年假，带薪年假假期一般是三周，不扣工资，保留工作。我在“三友”餐馆也算是正式职工，没有带薪年假享受，又回国二个月，是不会保留你的工作。在我回国期间，老扳曾请过二个人来洗碗,因试工后不满意,没有留下来工作。我回加拿大的第二天,老扳打电话催我去上班。这是我在单位敬业尽责工作，留下的好形象的结果，所以才能保留住工作。
来加拿大后，有了一份洗碗工作,既充實在陌生的国度生活，又有固定的不错的经济收入，像我这样的现实状况,已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