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这个词似乎被玩坏了。
近日，不少媒体报道，称火爆的研学背后隐藏着重重“陷阱”，不仅仅“游而不学”，在研学期间，有些还遭遇了师资良莠不齐、孩子安全无法保障等问题。
对此，潮新闻记者调查发现，不少旅游机构吃准了家长的心理，披着“研学外衣”，虚抬旅游路线价格，有些机构的行程安排模棱两可，甚至名不副实，根本无法兑现相关行程。与此同时，由于高校预约入校有人员限制，从中还催生了倒卖“门票”的行为，研学游乱象丛生。
谁在倒卖大学门票？
研学机构称有可靠的“黄牛”
随着众多高校在暑期向社会公众开放参观，研学孩子们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各大热门旅游城市的大学里。然而，有不少打着“研学”旗号的机构，通过各种内部渠道获得高校入场券，还有兜售名校门票的“黄牛”露头，从中牟利。
北京大学保卫部就曾在7月7日发布一则违规情况通报，一支名为“狼爸部落”的校外研学团队，通过联系校内人员、借用账号在树洞平台发布预约求助信息等方式拆分预约，由多名校内师生预约入校。
到底是谁借着“研学热”，倒卖名校“入场券”？近日，潮新闻记从多家开设“清北研学夏令营”的研学机构提供的行程单了解到，这些“清北营”往往长达五六天，内含故宫、水立方等热门景点游览和大量学习分享活动，但与“清北”相关的游览内容大多仅安排半天或几个小时。
某机构提供“清北营”行程单
此外，部分研学机构为打消家长的顾虑，在行程单上对清华大学、故宫、中国国家博物馆等热门景点都标注了“保进”，有工作人员用“内部预约”“内部渠道”“保证进入”打着包票，还有机构表示正规渠道“难进”，但“有可靠的黄牛”。
某机构“清华研学夏令营”部分行程单
记者通过某平台联系两家宣称可进浙江大学、武汉大学等名校研学的机构，对方均表示“会安排好进校问题，不需要家长自行预约，但需要孩子身份证”。据了解，浙江大学、武汉大学均向社会开放预约，合规的团体预约须在高校访客中心备案，但记者询问机构工作人员是否备案时，对方均表示“内部渠道”“不需要经过访客中心”。
有业内人士称，由于预约参观的机会“僧多粥少”，很多想要进入校园的游客仍然可能预约不上，而某些机构又未能与校方达成合作，“黄牛倒卖”便成了这些机构的潜规则。此外，也有部分学校和研学企业合作形成垄断，各种路线的衣食住行、保险费、教育费等，对于家长而言都是黑箱，价格虚高、名不副实等种种乱象也由此出现。
“研学营”变“排队营”？
部分研学机构“挂羊头卖狗肉”
今年六月，吴女士和孩子兴致勃勃地去参加杭州某机构组织的“北京研学夏令营”，没想到说好的研学“夏令营”竟变成了“排队营”，“六天五晚的研学旅程里，掐头去尾只有四天，除去孩子们高温天排队的一天半，只剩下两天半的时间。”
“上午去故宫，高温下排队到中午12点半以后，我们被告知进不去了，”吴女士告诉记者，过了两天再去时，又被告知故宫“规则改了”，家长和孩子们仍然无法进入，“后来群里有家长询问，但没有人来正面回答，机构只推脱是北京游客多。”
受访对象供图
家在浙江的江女士同样感受到了某些研学机构“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她表示，自己花了大几千元报名的“北京研学夏令营”，宣传的景点“有一半没去”，更有甚者“排了队也没进去”。
除此之外，该机构宣称的“状元面对面”也和家长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这算什么‘面对面’，只是换了个学士服，拍了个集体照，为了拍照还排了一下午的队。”
潮新闻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部分研学机构在“名校游”宣传中并未具体说明校内行程，只是通过“感受名校学术氛围”“感受大学生活”等含糊的宣传话术，吸引家长为孩子“励志清北”“逐梦名校”掏腰包。
本是为孩子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的研学游，怎么就变了味?
清华大学门口冒着雨排队等待的孩子们某研学机构供图
有媒体也报道称，某名校暑期研学项目在广告中明确提到有北京大学的参观行程，价格高达9980元，一些家长为了让孩子接近名校，给孩子报了名。但最后却发现，这个钱花得很不值，孩子根本没进入北大校园。按照机构工作人员的说法，“考虑到孩子打卡名校的心愿，将安排大家前往清华或北大门口合影留念。”
还有一些“名校游”打出“到中科院学科学”“与科学家面对面”的宣传口号，实际上就是去中科院自动化所一间对外开放的餐厅吃个饭，或是去对外运营的中科院植物园游学，名不副实。
“研学游”价高质低
乱象迭出家长呼吁：
还孩子“寓教于游”
有业内人士表示，研学旅行原本是个非常小众的市场，2016年才有“研学”这个词，可谓是“起步晚，爬坡慢”。从2020年开始，旅游业因为疫情停滞，大批旅行社看中研学市场，一下子都涌了进来，纷纷转型做起了研学。
然而，绝大多数公司对于研学的真正内涵一无所知，就是给旅游线路披上研学的外衣，换汤不换药，用低价格杀入市场，把研学市场搅得一塌糊涂，把真正的研学产品挤到了市场边缘。
“研学游”到底有多火？“神兽”们为何要背起书包奔波“研学”？
2016年12月教育部、发改委、原国家旅游局等11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明确指出要将研学旅行纳入学习教育教学计划。2017年《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也指出“包括研学旅行在内的综合实践活动是国家义务教育和普通高中课程方案规定的必修课程，与学科课程并列设置”。从这个角度看，“研学”属于刚需市场。
潮新闻记者在某OTA平台上，查询了与杭州相关的十余个研学项目，其中“高校研学地”以浙江大学最为热门，还有包括中国美术学院等老牌名校。在名目繁多的研学项目中，“亚运文化”“西湖文化”都是研学游的热门主题，项目的价格也从百元到千元不等。
《中国研学旅行发展报告2022-2023》显示，随着“研学”的概念从狭义向广义，研学行业的企业主体也更加多元，更多学科培训机构、儿童体适能培训机构、艺术培训机构进入研学行业。
然而，随着大量营利性机构介入，“研学游”越来越火热的同时，各类问题也层出不穷，黄牛频出、资质欠缺、价高质低、虚假宣传、安全堪忧……
有业内人士表示，“研学游”路线和课程的研发的原则往往是“路线性价比高、课程设有宣传亮点”，而“宣传亮点”与真正价值意义上的亮点并不是一码事，如“感受名校氛围，树立远大理想，提升国际视野”,落到最后可能就是寻找可摆拍打卡的历史景点，而后发给在家里“翘首以盼”的家长们。
一位网友吐槽说，曾偶遇到戴着小黄帽、手举小红旗的研学“神兽”们，“小孩子进电梯卡在门口恨不得七进七出，在餐厅拿着餐盘追逐打闹、吵吵嚷嚷根本没看见老师的人影。服务员刚收拾好这边打翻的罐子，又要去提醒那个差点绊倒的孩子……这种研学团应该不便宜，实际上效果就跟放羊一样……别提学到什么知识了。”
此外，研学行业普遍溢价较高，有部分研学企业鼓吹“以世界为课堂”“steam”“体验式教育”“多元文化国际接轨”等家长看不懂的概念，造成高溢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