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交换生访谈台湾同学 围绕两岸服务贸易协议问题辩论
周小丫作者
在台大陆学生
3月23日晚，台湾学生翻入“行政院”
晚上，我正好去参加某大学（位于台中市）某社团的社课，主讲人是已毕业的某著名社团原社长。这个社团倡导五州共和，全球一家。社课内容是如何增强你的影响力，非常真善美的课题。
课末，老社长提到了些“服贸”的内容，说台湾大学生如今22K（新台币，合人民币4468元——观察者网注）的工资，还有那么多人去新加坡、澳洲当台劳（指台湾的劳工——观察者网注），前景堪忧。如今又要签署服贸协议，大家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卖的云云。我很好奇，大家为何如此敌视“服贸”？便举手站起来。
我对听众提问：请听过服贸这件事的举手。在座约五十名学生，大一、大二居多，硕士生也有十几个，基本都听说过。再问，大家觉得弊大于利的举手，约有五分之二人。
再问：觉得利大于弊的举手。约五分之一举手。
又问：大家知道台北学生攻占“立法院”是为什么吗？——“因为服贸是不平等条约”，“因为大陆会抢占我们的资源”。大部分回答是觉得内容不平等。有一两个学生提到程序不透明，黑箱操作。
最后问：请觉得弊大于利的或利大于弊的同学谈谈，弊利到底在哪里？换句话说，大家清楚服贸具体内容吗？
这个问题基本没有回应的人。我只能说：希望大家先了解事情原委，再激动不迟。
时隔两天，一起上社课的同学上找我聊天，讨论服贸问题。他是应用经济学大一的学生。他说：我查了资料，你说的对，这个协议并不是完全的不平等，甚至对台湾的经济是有好处的，并不是像很多人说的大陆劳工大量入台。
讨论记录如下：
（A为笔者、大陆交换生，B为台湾大学生，为保证原汁原味，对话除标点外未修订，希望能帮助读者理解典型台中大学生的心态）
A：你现在对服贸怎么看？
B：你说中国和我们签署这份协议是吃亏的？我先问你好了，你认为中国和台湾签署这份协议是谁占了便宜？
A：我觉得这份协议确实应该思考，或者讨论点在于大陆市场不是完全开放的，是受政治影响的。
B：没错这非常重要，我认为台湾无法和大陆签署纯经济的协议。
A：但台商在多大程度上受政治影响是不确定的。还有，政治影响不仅是坏的，也有好的，会有政府调控。
B：没错，政治影响还可能会更有效率。但第一，中国和台湾的关系其实并不寻常；再者，中国政治可以轻易干涉经济，和台湾迥然有异。
A：你认为该独立还是统一？为什么？
B：我们若让中国银行业或者电信业来台，那我们的资料有人能保证不会被中国政府所得知吗？
A：我不是说服贸这件事。这件事和独立统一目前关系不大。
B：如果只能在独立与统一之间选择的话我选择独立，但我们现在的关系似乎是介于两者之间的。
A：为什么？
B：“国家”认同感吧。曾经有民意调查过，赞成“中华民国”的人占大多数，赞成以“台湾”名义独立的是少数。
A：因为老蒋把中共刻画的很坏。
B：也不完全是。你不觉得两岸的文化有一些些的差异吗，就如同台湾特有种（文化）一样。
A：已经差异很大了。
B：源自于中国变异了。
A：越往后越难在文化上融合。
B：是，似乎听说中国最近有在推行繁体字？
A：我都不太懂你们的话了。
B：哈哈，我可以教你，OAO。
A：在推行国学经典。但是繁体字不会是主流。
B：毛主席有说过他后悔推行简体字吗？
A：哈可是已经这样了。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吧。
B：我是因为觉得两岸已经很像不同的国家，所以我认为好像独立比较好，但是我其实知道统一是一个大势。
A：如果你在台北。会不会去攻占“立法院”？
B：一定会去。
A：统一是双赢，想办法双赢才是比较好的结果。
B：在政经方面或许真的是双赢，但是对于一种国家认同感不允许我们这样想。
A：如果我说我也有国家认同感，认为你们应该回到祖国的怀抱了。是不是很奇怪的逻辑？
B：我们出生的时候，我们的国家叫做“中华民国”，若是换你，也不希望他改变吧？立场不同而已，没有道理。
A：我们从小就学历史，知道台湾啥时候被割让，之后被蒋霸占，然后想回回不了。
B：哈哈。
A：来了之后发现。其实，台湾多半都不想回来。
B：恩。
A：这个就很奇怪。
B：教育本就是取决于政府，各自表述。
A：是啊。你们没学历史？以前就是中国的一部分，是被割让的啊
B：我们学的历史你想听吗？
A：我们的历史课本也不完全对。说说你们的。
B：我们的历史写着当初革命后（国府）便占领台湾，并且与共产党合并、分裂等。最后一次分裂，蒋介石想彻底清除共产党，却被张学良西安事变所制止。而后“中华民国”面临八年抗战，抵抗日本入侵，共产党得以休养生息。再加上抗战后国民党高层腐败，最终连败于共产党而逃亡台湾。大致如此。西安事变是蒋介石手下将军绑架蒋介石吧？要求联共抗日先预外侮？好像是。你还满意吗？
A：啊哈我知道了。你们的归属感和历史归于国民党是正统的，是抵御外侵的。但是我们的归属感是归于中共。我们的历史中，是共产党多么努力抗战，国民党消极抵御。
B：没错啊，我们两边很多都不一样的，自己也都写自己好，没有执政者会写自己是匪是篡夺位置的。回到正题，我们最担心的是中国政府利用服贸进入台湾产业，从而以庞大的资金进驻台湾，让台湾对中国资金的依赖渐增，终达和平统一的目的。
A：但是历史究竟是怎样的。谁都不知道。
B：所以说历史是成功者的历史。
A：对，我两边都不信。
B：所以我是反服贸也反黑箱。如果是站在统一的立场，那服贸真是一个超好的政策，一举数得。
A：是啊，所以问题是你们为什么觉得统一不好。然后就回到了我们刚才讨论的教育问题。所以我理解了差异。
B：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就像我问你，你要不要并入美国？中国如果并入美国享受所有美国人现在享有的福利好不好，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没有原因。
这位台中同学1994年出生，是很有代表性。从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到，年轻人已经没有老一辈的思乡情结。
然后，就是另一个同学，大三、计算机科学院的。他提出一个引爆点，说“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这个点闹”。很有意思。在他的主页，也有部分人觉得青年被（政客）利用。
还有我的老师，老师是不赞同服贸协定的，但是说青年人（反对的）方式不对，不该在“立法院”喝啤酒。又有同学说，喝啤酒的人是极端闹事分子，是大陆媒体（特意）播的。
社课的第二天，我一上午都在和台湾同学聊天，讨论服贸，发现大家比第一天更清醒些，开始寻找资讯，了解事情原委。但很遗憾，这边新闻实在太乱太杂，Facebook上的正反面分条列点，各方都有理，而且明显弊大于利的更站的住脚。同一个话题，谷歌和百度立场，资讯偏向也不一样。
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台湾社会内部的激烈冲突似乎已经无可避免。台北的教授鼓励大家不来上课，台中也开始有黑森林团队（激进派）组织包车去台北。今天中午我去第三市场买蚊帐，这边的第三市场就像我们的夜市，多是个体户买衣服，买菜等。我留意到店主们都在很认真的看服贸新闻。前段时间影响那么大的马航事件，已经没有多少台湾人关注了。